拍皮球的秦某

彼时尚有知音在【三】(钟子期&俞伯牙)

【险】

  半夜,门外一阵嘈杂,伯牙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,开门却见是一伙身披甲胄之士,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伯牙是位琴师,"客客气气"地将伯牙"请"出了家门。这时已是深夜,街上一片漆黑,没有人感知这一阵纷乱,一切在悄然中酝酿。

 

  伯牙莫名其妙地被他们逼迫出门,抱着琴站在大街上头脑都还发着昏,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。便壮着胆子问了句他身边的一位军士:"……请问,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啊?"那军士斜撇了他一眼,随后又叹了口气,小声道:"国师大人占卜所得,只要今晚找到一个俞姓的乐师去那山下弹最新作的曲子,就能引出那妖物……国师大人所赐的武器果然好用,昨日已经那妖物打得……"他说着露出了几分快意的笑,却被旁边的同伴打断:"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……"而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,声音太小,伯牙只听见了"反正"和"死"两个词,脑袋却还是晕晕乎乎的,也不明白他们究竟说的什么妖物,那国师倒是有所耳闻,听说是前几年来到这里的仙士,国主想尽办法才将其留下……反正自己似乎只要弹首曲子,那也没什么,只不过今夜没法儿休息罢了。反正看这形式逃也逃不掉,不如乖乖跟他们走,到时再另寻他路跑掉。这大概率是条死路,他还有子期呢,自然要先保好自己的小命。

 

  今夜无月,蝉鸣却似乎格外聒噪。

 

  走在路上,伯牙心中却无故生出了几分不详之感。黑夜给了一切以遮掩,仅凭几盏灯笼发出的微光也仅仅照亮了几步外的路。再远,那光亮就完全被黑夜吞噬,找不到一丝痕迹。

 

  到了山脚下,伯牙不详的感觉越发明显,脑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别再往前了,快回去。但那军士紧紧抓着他,挣脱不得。

 

  他们找了块石桌,让伯牙弹琴,还特地说明要弹最新作的曲子,伯牙也再未多想。正巧今日心情尚佳,灵感迸发,今夜就当是明日给子期听的练习吧,反正子期现在听不到,不如再改进改进。伯牙如此想着。

 

  优美的乐曲声传出,夜色中山的轮廓似乎动了动,而后一声轻柔的低吼传来,似是惊醒了春日的闷雷。


  而后措不及防的,一双鸦青色的巨眼出现在了浓浓夜色中,照亮了一小片天地。伯牙不禁除了一身冷汗,那瞳孔似蛇一般,奇怪的是它却并未给伯牙带来什么危机感,甚至有些许熟悉。但面前的军士已经开始了戒备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们并未将伯牙纳入保护范围内。那巨眼看向军士时,原本平静柔和的眼中猛然迸发出暴虐与憎恶,它喉咙处发出警戒威胁的低吼,天空此时滴下了淅沥的小雨,军士们却也顾不得下什么雨,反正进来天气异常,总是在夜晚下雨。

 

  他们转换阵型,亮出了钩爪一样的武器,外圈的人先将那爪钩射了出去,只见那巨眼的主人发出一声巨吼,那爪钩便歪曲了方向,但很快又被军士调回了原本的方向。那妖怪似是被激怒了些,又发出一声巨吼,身形在夜色中移动,躲避那些爪钩。大概军士们也不是很熟悉这新武器,于是爪钩的动作有些延迟,这边的军士们不断地改变它们的方向,却总也击不中那妖。

 

  伯牙躲在一旁,内心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,却不知从何而起,他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朝那巨眼袭去,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个荒诞的念头——这双眼睛和子期的一样漂亮。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它眼前。它似乎有一瞬怔愣,却在刹那间被捆住了身子,他不断扭动着身体发出愤怒的嘶吼,却在下一刻突然安静下来,转头望向伯牙。

 

  不知怎的,伯牙的脑中忽然浮现了那个青涩又深情的吻,而后眼前一黑,他感觉似乎又什么刺穿了他的胸膛,好像有很多血从破开的洞里涌了出来,但他不敢看。伯牙再没听见淅沥的雨声,那妖怪的嘶吼也淡的像天边将散尽的最后一丝云彩,忽悠悠地像一缕青烟,消失不见了。而后便是漫长的黑暗。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嘶吼,在大喊着他的名字,撕心裂肺一般,但他听不见了,眼皮似乎有千钧之重,任他再怎么想看一眼那声音的主人也不行了。"不行——子期……子期还在等我……不能…就这样……"

 

  寂静,又是死一般的寂静,此时只剩下天边的雷鸣声阵阵,宛若山间盘踞的巨龙张开巨口,向天地控诉这不公的命运……大雨瞬间倾盆,人间被雨冲刷得一尘不染。



【离】

  伯牙再睁眼时,太阳已经微微展露了端倪,浓重的夜色消失不见,远方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,一切都正常的运转,坠入黑暗之前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午后小憩的一场幻思。

 

  伯牙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亭里,一如初见。心下略感惊奇,却不多想就向子期奔去,从背后将他抱住,有了真实的触感之后才绽出了笑容,好像已经期待这个拥抱很久很久了,尽管他们昨日分别前还在拥抱。伯牙不禁怀疑这一夜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境,因为周边阳光依旧明媚,鸟儿依旧婉转,花朵依旧盛开,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与昨天一个模样。可是痛楚是那么真实,真实到——伯牙正欲向下察看昨夜疼痛最剧烈的胸膛,子期却转过身来先他一步将他抱住,将伯牙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胸膛中。

 

  "咚——咚咚——咚咚——"

 

  子期有力的心跳声在伯牙耳边回响,伯牙再想继续查看时,只听子期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:"别看。"声音比起往常有些轻飘,又是沙哑,一点儿也不像初见时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。伯牙想挣脱出来看看子期的脸,但子期锢的太紧,伯牙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,突然胸口一阵刺痛,而后一种难以忍受的涩痒之感从心口传来。伯牙正想伸手去抓,却又听子期道了句:"再忍忍,马上就好……"伯牙更觉奇怪。心口更加难受,几乎喘不上气来。子期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的心疼与不舍,那声音又在子期耳边响起——

 

  "钟子期,你当真想好了?你将心脏换与他,你可就生生世世再无仙缘了。这辈子你也别想再见他。"

 

  "是,早就决定好了。况且此事因我而起,我这辈子也没脸再见他了,我偿他一条命,争取下辈子再爱他时不因愧疚或其他。"

 

  "这人类有什么好,你放着东海各方仙子不要,偏来找这么个小乐师,还搭上……"

 

  "好的地方可多了,只是你看不见罢了。"

 

  约莫几秒后,伯牙的疼痛已趋于平缓,眼角且仍留着方才因剧痛而生出的晶莹的泪珠,四周寂静得有些异常。

 

  子期嘴角微微弯了一下,最后又俯身吻去了哪几滴泪珠,自己眼角却又划落一道浅痕,好像是交换了悲伤,将苦痛留与自己一人,换取所爱之人展眉浅笑。他顺着伯牙眼尾吻下去,到脸颊,到鼻尖,到那略微泛白的唇。夹杂着几缕微不可闻的低喃"忘了我吧,这辈子好好活。"一会儿却又喃道:"别忘了我,下辈子换我来找你。"

 

  这是伯牙此生第二个吻。

 

  伯牙突然觉得身上那人变得特别轻,他依旧能听见心跳声,但整座山间流水鸟鸣声一下子全都不复存在。他睁眼抬头却看见子期伤痕累累的脸和眼尾落下的两行清泪,心中顿时一阵慌乱,好像心脏并不属于自己,一时间还没法儿适应,这时只感觉无法呼吸,寒冷刺骨。子期叹了口气,眼中留恋愧疚之情更浓,他抬手拭去伯牙因预感到什么而止不住的眼泪,又转而掩住了他的眼。伯牙听见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,又是一句模糊不清的"我爱你",而后眼前的视野突然恢复,但那个温柔地说着"我爱你"的少年却不见了。

 

  那也是伯牙此生最后一个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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